第二章 陈兄,你叫我一声-《公子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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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京以来,隶属于司天监的这三驾马车一直走得不急不缓。

    雍州城内原本吃着大周朝廷俸禄的一百余名大小官员,早在今年二月就在谢逸尘起兵伊始齐齐被砍了脑袋祭旗,这座目前十室五空的奉威城因为离着边军大营太远而躲过一劫,但城里数目不多的驻军都在北境城墙沦为妖族之手后一哄而散,倒是有两位文官没有逃走,带着家将守住了奉威官衙的尊严。

    陈无双不急着催马北上也是无奈之举。

    在汇合司天监三千白马轻骑、收拢杨长生留下的一万拨云营以及见着以驻仙山为首的一众江湖修士之前,仅凭他们这曾经合力斩杀过谢逸尘的十余人就冲进雍州城的话,说好听些叫做慷慨赴死,说不好听些就是自投罗网。

    雍州幅员之辽阔更胜西北凉州,且境内四处都是惶惶南下逃难的流民队伍,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一点一点滚雪球似的聚积力量实在不容易,所以陈无双打算一路高调闹出些大动静来,尽管如此一来会把自己暴露在黑铁山崖高手修士的视野中,但好处是能够很快吸引各方力量蜂拥而至。

    说不清楚是直觉还是错觉,身在北境的陈无双始终对万里以外的南疆隐隐有一种很强烈的担忧,他总觉得十万大山里会有什么特别凶险的事情发生,这种担忧没有缘由,可是却在陈家三爷收到不靠谱老头密信的时候开始愈演愈烈。

    陈无双没有敢把这些说不准的事情告诉旁人,只在车厢里轻声絮叨过一回,脸色忽明忽暗的邋遢老头悄然在袖里起了一卦之后默不作声,他不开口就没人知道卦象如何,墨莉温声细语宽慰年轻镇国公爷几句,说他有这种感觉,多半是因为陈家老公爷的离世,从而让他对远在南疆的陈仲平放心不下。

    常半仙低声嘿笑,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不用担心你师父那老货,任平生未能拿他怎么样。”

    陈无双勉强一笑置之,这样的话陈仲平自己就曾经说过一两次,意思大概是他陈二爷自己不想入境十二品,并不是入不了十二品境界,而且从采得焦骨牡丹出剑山的那次看来,已然位列当世三大渡劫境高人之一的任平生似乎确实对陈仲平有些忌惮。

    这里面的道理说起来可能会绕嘴,但是对于修士尤其是剑修而言,不难理解。

    假设同样是四境八品的修为,司天监的青冥剑诀在陈家三爷手里施展出来,必然会在陆不器的一气化三清面前落于下风,但如果交手双方换成同样踏足仙人之下十二品境界的陈仲平和任平生,青冥剑诀绝不逊色于一气化三清之术,有心跟当世剑仙苏昆仑一较长短的任平生,起码在百招之内占不了陈仲平任何便宜。

    之前或许还不能理解,不知道陈仲平当年是不是有一桩深以为憾的旧事不能释怀,因而导致他看起来恢弘浩瀚的剑意有缺,随着对圣贤煌煌五千字《春秋》的感悟越来越深,陈无双逐渐就明白了一个好像很是矛盾的道理,都说天道有常而无情,但天道的有情处恰恰就在于视万物为刍狗的无情处。

    不偏不向一视同仁,这是有得必有失的无上公平。

    陈仲平心境有憾、剑意有缺,却偏偏能把青冥剑诀的杀伐之意发挥到空前绝后的境地,陈无双在心里推演过三四次,在踏足十二品之前陈仲平绝对不是苏慕仙的对手,可即便他此生迈不出更上一层楼的这一步,再不济也不会在对上任平生的时候输的很难看。

    不是陈无双对自家师父盲目信赖,常半仙也认可这个说法,直言陈仲平与任平生各自全力出手一战的话,要分胜负至少是在三百招开外,至于要分生死,陈家二爷敢玩命,狗日的靖南公恐怕不敢舍命陪君子。

    分析过一通,陈无双心里反而更加烦躁。

    既然任平生对陈仲平造不成致命威胁,而他忐忑不安的情绪又丝毫不见好转,也就是说,南疆十万大山里很可能会有比任平生更加厉害的角色,这个想法一提出来,车厢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大半生走南闯北的常半仙也没见过几头凶兽,说不好自古鲜有人迹的十万大山里究竟有没有超出世人认知的生灵。

    兴许自困南疆二十五年的叔公花扶疏,或多或少会有所知。

    陈无双一贯是想不通的事情就暂且不想,可现在事情跟陈仲平有关联,就难免关心则乱了,他这里不停提出假设又不停推翻,到后来逼着常半仙一连起卦十余次,卦象次次都说那不靠谱的老头不会有性命之忧,才渐渐松了一口气。

    走路都多了几分趾高气扬的郭雄很是惋惜,以前在奉威城欺负过他的人几乎都走了,否则要是看见今日镇国公爷在南城门处称呼他为郭大哥的那一幕,指不定多少人挤破了脑袋哭着喊着想要把自家妹子或者闺女送到他被窝里去,在他的带领下,前后三驾马车停在那栋被他占了的宅子正门外。

    郭雄看着平日不敢靠近的大门,嘿嘿傻笑。

    那位仗着外甥女婿在京都城做户部六品官的于老财主倘若知道镇国公爷驾临,八成会为携家眷南逃避难而悔青了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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