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景祯皇帝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即便博览群书的员外郎不通医术,也能听出他毫无三境修士应有的中气十足感,甚至出现了字尾吞音,仿佛说完这句话是用尽了浑身力气一样。 萧静岚默然思量片刻,摇摇头,「微臣无能。三万边军悍卒,足以轻易围杀十一品剑修。」 景祯皇帝对这样的早有预料的回答,谈不上满意或是失望,五指缓缓用力,将那张锦帛攥成一团褶皱,像是释怀也更像是无奈苦笑,「谢逸尘最后曾慨叹,说苦心积虑图谋多年,终究比不上陈无双的气运加身···萧爱卿博学,想来兴许能为朕解惑,气运本该是我天家之物,为何陈无双能夺之?」 员外郎眼皮微微跳动,再次摇头,「微臣不知。古籍上曾有言,说气运乃是秉四时变化、斗转星移而生,行于山川水脉、泄于万里平阳,有盛衰之别、无始终之谓,若是陛下垂询道家祖庭,或有所得,恕微臣才疏,实不敢信口胡言。」 景祯皇帝重重叹了口气,那团锦帛上,陈无双的名字像是一根扎手的刺。 朝天殿外没有活着的宦官可用,日渐被景祯皇帝所倚重的太医令楚鹤卿,亲自站在宫门处等着迎接陛下传旨召来面圣的数位肱股重臣,有宫中乘轿之殊荣的保和殿大学士更习惯步行,从天子亲军枕戈达旦把守的宫门到朝天殿,这一路上缓缓行走的时间,足够杨之清揣摩圣意。 为官多年,大周景祯朝这第二人首辅大人再是平易近人,也难免积威深重。 头前引路的楚鹤卿没有贸然出言催促,后面跟着的几位绛紫官袍就只好耐住性子,碎步跟在首辅杨公身后,经过供奉着太祖皇帝威严塑像的太庙,经过悬挂着那面日破云涛牌匾的保和殿,走在两面高墙耸立的路上,各怀心思。 从杨之清的背影上,休想看出任何端倪。 相较刚执掌兵部不久的卫成靖,同为官衔显赫正二品的户部尚书王宗厚就要含蓄低调许多,低着头尽量缩短步幅,目不斜视。 「鹤卿,陛下近些日子龙体可还康泰?」 太医令脚步微顿,稍作犹豫之后,可能是觉得杨之清这一问似有深意,也就没有避讳其余几位在场的同僚,沉着脸轻轻摇头,斟酌着用词答道:「每况愈下。若只是顽疾缠身,楚某尚有法子可施,可陛下龙体与大周国运休戚相关,便是南海段百草、白马禅寺空相神僧两者齐聚宫中,如今的情况也只能慨叹无力回天。」 杨之清没来由想起日前陨落于北境的陈家老公爷,不知那位相交多年的挚友在垂死时,是不是也曾在城墙之外慨叹过一句无力回天,叹息一声,杨公低声道:「老夫听说,黑铁山崖跟漠北妖族都没有对辞世的镇国公爷无礼,司天监有人将他的遗体带回京都,按我朝礼制,该当国葬。」 没有参政议事之权的太医令极守规矩,不肯接话,只默然附和一叹。 首辅大人却没有点到即止的意思,步子比之前放得更慢了些,继续道:「江湖上越热闹,咱们这些朝堂为官的读书人就越不好过,司天监不好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陛下想来···也不好过,大周有多少年,没有这等多事之秋了?老夫记得上一次,还是陛下继位不久时,先师程公以雷霆手段整治纷乱党争,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历历在目。」 那时候,大周才刚刚用上景祯这个年号。 卫成靖轻声冷笑,大周眼下的局面,就算埋骨楚州拜相山的程公死而复生,恐怕也只能徒呼奈何了,一座王朝的大厦将倾,根本就不是哪一个应运而生的人物可以力挽狂澜的,他早就听到不少有关于官场同僚的流言蜚语,各逞本事寻找退身之路,甚至据说沿海青州的巡抚大人,已经以钟爱垂钓野趣为借口,斥巨资买下一座悬于东海数百里外的小岛。 楚鹤卿突然停住脚步,略带歉意地转过身看了眼首辅杨公鬓间越来越多的白发,散出自身神识笼住后面数名位高权重的穿紫贵人,压低声音道:「一个时辰之前,陛下接到一封加急锦帛密信。七月初四,司天监陈无双于凉州井水城南,一剑斩落逆贼谢逸尘首级。」 杨之清双眉挑动,讶然盯着太医令脸上的神情,确信楚鹤卿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之后,呼吸由平稳到急促,然后复归平稳,唏嘘道:「此后百年,谁敢再说陈家幼麟浪得虚名?」 执掌大周国库钱粮的户部尚书眼中亮光一闪而过,嘴角似有欣慰笑意。 卫成靖在短暂的呆滞之后,低下头悄然深深呼吸一口,陈无双此人,才是大周王朝千年未有的最大变数呵,平心而论,朝堂上各打算盘的衮衮诸公,都以为未曾承袭镇国公爵位的那个少年人,请旨远赴凶险凉州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寻死路,不过是一个在江湖上有些不值钱虚名的四境剑修,在大势几乎已定的棋盘上,有心屠龙只怕也是志大才疏。 第(2/3)页